你好,淑婵。那个关于堕胎的采访还做吗?我有些故事想说。
可以只提供文字吗?我不接受拍照。
我是一个八零后,是通过微博转载知道你在做这个采访的。我很想把我的、以及我身边一些人的经历都说出来,我不知道你对于采访样本有没有要求——比如说必须是九零后或者在校女生什么的,但我实在太想说了,希望我说的这些故事能对你、对其他能够看到的姑娘们有些帮助。
我本人并没有真的堕胎过,但是目前为止我唯一的一次怀孕经历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根本差异。如果我的第一个故事不符合你这次采访的主题的话,我希望它能出现在另一个访谈记录中。
我是利用碎片时间码字的,通过微博私信,全部给你发完可能需要两天或者三天。
我怀孕的时候刚结婚不久,确切地说是刚举办婚礼不久。那时候抱着一种“反正都已经结婚了”的心态,就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生理周期我都没有在心里想过。那时候,我的末次月经是9月19号,国庆期间举行的婚礼。等到了10月17号,大姨妈没来。然后我在我婆婆家住了七八天,一直没来月经,因为我婆婆家在农村,买不到试纸,所以一直到10月28号我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才让来接我的老公买了试纸。回到婚房后,我发现“大姨妈”又来了,就没使用试纸。
事后回头看的话,这简直就是致命的错误。
这次“大姨妈”比平时少,我依然没当回事。11月6号我和老公去我娘家蹭饭,晚上就觉得很难受,想上大号却拉不出来,我以为是消化系统的问题,但是偏偏腰也很酸很胀。这种感觉我在若干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所以我想当然认为还是和上次一样,就是大姨妈碰上便秘了。11月7号几乎一天,我都坐在马桶上使劲,可是每次总是在我感觉“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出来了”的时候,小腹就会胀痛,很尖锐的疼,让我一下子就没有力气。
后来不知道从几点开始,我开始流血——最初我以为这是本月大姨妈的最后回音,可是后来就越流越多,我的力气迅速流失。中途打电话咨询了附近开诊所的一个医生,用了点开塞露,终于把折磨我近一天的便秘解决了。然后当我坐在马桶上打算喘口气再起来的时候,我感觉有块什么东西慢慢滑出去了。这时候医院。
医院,自然是先检查,抽了我一管子血,我开始头疼。我平时就有偏头痛的毛病,通常大姨妈期间容易发作。然后做b超,是阴超。医生一把探头插进去我就觉得特别疼,是又酸又胀的疼。大概这让医生也没法好好检查,因为我总是喊疼。
血hcg结果出来得等两个小时,结果出来以后医生都下班了,我们去找急诊室值班医生,医生说,血hcg值偏低(),还不能判断是流产还是宫外孕,让我三天后复诊。我觉得宫外孕什么的应该没那么巧,医生常常都会把最严重的可能罗列出来吓唬人啊,其实那些概率都很小的。
三天后复诊,又抽一管子血,又做一次b超,检查项目跟上次一模一样。b超检查单写着“左侧输卵管增粗”,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最坏的可能让我碰到了。然后医生果然说是宫外孕,不过血hcg降到60了,医生让我七天后复诊。
第三次检查hcg降到9了,医生说指标降得挺好的,(胚胎)应该死了,你等月经来吧。
我想我还是很幸运的,我家里人都很关心我。我婆婆坐四个小时汽车来看我,然后照料了我二十多天。可是最初半个月我还是觉得很艰难,毕竟身体上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全身无力,多走几步路都会觉得累;腰困,坐着躺着都不舒服;出门复查时哪怕穿得厚厚的都会觉得风在往腰眼里钻。
从10月28号开始,我断断续续流了快二十天的血,整个人都虚脱了。大姨妈十二月份来的,应该是七八号那几天,不出所料我又开始偏头痛了,于是到隔壁小区找了个医生帮我开了点中药。仅仅七八百米的路程,我都累得不行,进了那诊所先喘了半个小时。然后喝了两三个月的中药,慢慢调养着恢复。
现在回头看的话,我真是被自己蠢哭了。每一件在医生不建议做的事我几乎都做了,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第一次对宫外孕有所了解,是在举行婚礼之前的几个月,夏天的时候,一个同事跟我转述的某电视剧的台词:“医生对一个患宫外孕的女配角说,你怀的不是孩子,是定时炸弹。”我不知道你对宫外孕了解多少,据说不及时就医的话,宫外孕是能够让女人大出血而死的。
我真是觉得后怕。虽然度过了那样痛苦的恢复期,至少我活着。如果当时我不是流产了,而是宫外孕破解,我真的不敢想。
女人为生育付出的代价可以说是巨大的,甚至是惨痛的。
我老公的姑姑也曾经有过宫外孕,她也是第一次怀孕就是宫外孕,后来做了手术切除了一条输卵管。这个姑姑说,对于宫外孕来说流产反而是好事。
我有个前同事s,她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剖腹产出生的。s在剖腹产后不久意外怀孕,她再不舍得也只能堕胎。据说这一胎是男孩,s的婆婆就天天念叨:“好可惜啊是个男孩啊!”让s不厌其烦,s对我说:“就因为婆婆重男轻女,所以我决定就生这一胎了,不然万一我再生个男孩,她肯定不会疼我女儿了。”
我有个曾经的邻居w,是小时候的玩伴,成年以后联系就少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听说她也流产了,五个多月的时候。我妈妈很惊讶,老一辈人都说,五个月的时候通常比较稳,不会出什么事。我也问过w,w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猜测可能是被春节期间的鞭炮声惊吓到了。
另外,我那个同事s给我讲过一个做产检的故事。s有一次做产检,排她前面那个孕妇做了好久好久,确切的说是医生盯着仪器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让叫家属。检查结果是胎儿患兔唇,医生说“你们考虑考虑(要不要)”。那对夫妇走了以后s还听到医生自言自语:“幸亏我看出来了,幸亏我看出来了……”
其实我在最开始隐隐约约意识到我可能怀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个孩子会不会有问题?因为那段时间我接触了挺多烟酒,而且还感冒了,吃了七八天药都不见好。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无知到家了。
我的故事就是这些,要说我从这些经历里获得了什么,就是女人一定要详细了解避孕知识,认真执行。无知真的会付出惨痛代价,我曾经离死亡那么近。
后来有段时间,我常常会上贴吧,试图找一些和我有相似经历的人交流。可是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各种谩骂和误解,当然不是针对我个人,大多是针对未婚堕胎群体。什么“死过人的二手房”“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未来的老公”“婴灵会找你报仇的”“你要下地狱”“堕胎就是杀人”充斥了屏幕,真是让人心塞。
那时候逛过三个贴吧,宫外孕吧,流产吧,人流吧。流产吧没有吧主,就成了各种猥琐男谩骂的重灾区;人流吧吧务删得比较勤,不过时不时也会看到一些没来得及删掉的谩骂贴;宫外孕吧氛围比那两个好很多,吧友互相鼓励互相交流各种保养恢复的方法,但是我也见过有疑似男性的id提出“你们是人流做多了才会宫外孕的吧?”之类的言论。
我想讲的都讲完了,你有没有想问的?
至于我现在的生活应该是不错的吧,毕竟我这个年纪的人都在为生活打拼,我也不例外。家里人也都很关心我,只不过身体还是比较容易累而已。感觉自己变懒了很多,就好像没什么精力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让我觉得不幸福的事了。
《孩子,你是这样离去的》是一个关于堕胎的影像记录。已完成22份。欲了解可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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