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
一个有点理想的记者的微博上看到的一个帖子:十几岁的女孩因为腹痛而就诊,会诊的儿科医生初步诊断为宫外孕,在向家属交代病情的时候,引起了女孩母亲的震怒,家长一听“宫外孕”立刻发疯一样将会诊的儿科医生暴打一顿。后来确诊孩子是宫外孕,并且急诊手术。医生报警,由于手术而延缓拘留孩子的母亲。孩子的父亲准备和医生私了,医院领导说情。儿科医生坚持不能原谅女孩的母亲,因而受到女孩父亲的威胁。儿科医生最终坚持下来,女孩的母亲还是被拘留了。
这里的信息量好大。
这是一起典型的医闹事件。孩子的母亲无缘无故殴打医生,而孩子父亲为了保住孩子母亲的工作职位罔顾法律,医院的领导为了私人情面不顾自己的下属的尊严与安全。
医闹事件已经太多了。我对这个儿科医生表示敬意,一方面对于事件的处理,并没有因为承受领导的压力、违法者的威胁而改变用法律手段惩治违法者的初衷。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儿科医生能首先想到宫外孕的诊断这也实属不容易。
女孩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发怒,为什么突然发疯一样殴打医生,无非就是认为考虑女孩子宫外孕是折辱了孩子、折辱了她们有体面工作的一家人而已。而事实上是这样吗?医生诊断疾病,仅仅是从医学的角度出发,不会站在道德的层面上考虑问题。
宫外孕是妇产科的急诊,不是疑难病
为什么是急诊?一旦宫外孕破裂发生腹腔内出血不急诊手术可能几个小时内就会发生休克甚至死亡。宫外孕发生死亡屡见不鲜,有发生在家里的,医院的。我的文章中多次科普过宫外孕。
为什么不是疑难病?宫外孕首先是怀孕,一张早孕试纸就能诊断是不是怀孕,只有怀孕了才需要进一步考虑孕囊在宫内还是宫外,如果怀孕了并有严重的腹痛,那么发生宫外孕破裂、腹腔内出血可能性极大,急诊超声或者腹腔穿刺抽出血液基本可以明确诊断,明确诊断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不会耽误病情。
一些不典型的宫外孕,在没有发生腹腔内出血之前,虽然判断宫内或者宫外怀孕需要一些时间,但不是因为疑难,而是病程还没有发展到能诊断出来的程度。
因为宫外孕一旦破裂,可能发生休克甚至死亡,因此妇产科医生非常的重视,任何症状可能提示宫外孕可能的,医生都会做相关的检查,只有排除宫外孕才能放心的把患者放回家。你可能问了,医生这么重视为什么还会发生误诊和死亡?
宫外孕误诊死亡的原因
两个原因——患者隐瞒病史和医生没有想到做一个尿妊娠试验。
患者隐瞒病史
隐瞒病史的往往是未成年少女和未婚女性。尤其是未成年少女,因为有前文中这样的家长,他们把孩子有男朋友、有性行为当成非常耻辱的事情,孩子往往不敢在家长面前说实话。他们把自己的颜面看得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因此会选择殴打医生、自欺欺人也不愿意面对现实。我曾经的一个患者,16岁来引产,因为未成年,需要家属签字,来的是22岁的姐姐。姐姐说,绝对不能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知道了,妹妹就会被打死。这样的家长,不能给孩子爱,因此孩子更容易早恋、未婚先孕、未成年怀孕,而一旦健康、安全受到威胁,也得不到父母的关怀与帮助。对于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她们想不到风险与危害,把自己的情况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往往把自己推向绝境。15年前,一个17岁的少女因为腹部隆起,医院就诊,医生一问一看一摸就诊断出是怀孕了,而且怀孕5个月了。在家长面前孩子支支吾吾,我们支开家长,孩子承认有性行为。当我们告诉家长孩子可能是怀孕了以后,家长异常气愤(还好能克制住没有出手打人)说“怎么可能,我们孩子还是高中生,很乖”。我们默默的开了一张超声单。在超声室,医生破例让家长看超声屏幕,看到圆圆的脑袋、怦怦跳的胎心,家长一言不发。
医生想不到
典型的宫外孕是有停经史,突然有一天发生剧烈的腹痛。有时在此之前可能已经测得早孕试纸阳性。这样的患者首先会想到来妇产科就诊。妇产科医生对宫外孕有着百分之二百的警惕。一般不会误诊。只要腹痛、闭经、不正常的阴道流血,医生首先会检查是不是怀孕。只要是怀孕,就会想到宫外孕。
很多患者并没有明显的停经史,可能会正常来“月经”或者“月经推迟”或者用了节育器等,当出现腹痛时,患者可能去内科、外科、肠道科就诊。这些科室的医生(偶尔也会发生在妇产科内)由于惯性思维,首先会想到、阑尾炎、输尿管结石、腹泻、肠炎、痛经等疾病而进行治疗。待到发生严重休克时,为时已晚。
惨痛的教训1
年。一个患者,在乘火车途中发生腹痛并有少量的阴道流血,到达目的地后的第二天下午去一家私人诊所就诊,怀疑尿路结石用了两支解痉的药物,自觉有好转,回家了。当天晚上医院急诊,入院检查就没有心跳,抢救半小时后心跳仍然不能恢复。抢救过程中床旁的超声看到腹腔大量的积液、子宫右侧宫外孕包块可能。尿妊娠试验阳性,腹腔穿刺抽出了不凝的血液,这能诊断宫外孕、腹腔内出血。这个患者完全有生存的希望,如果第一医院、诊所的医生能多问一句是否可能怀孕,多做一个尿妊娠试验,结局就不是这样。
2年的一天晚上,患者因医院的外科,医生考虑阑尾炎,收在外科观察。第二天一早,患者去超声室去检查,医生一看,腹腔内有大量的液体,考虑宫外孕的可能。患者离开超声室后刚走几步,一头栽倒走廊里。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3年某一天,一名护士回医院就诊,主诉是痛经。医生给开了止痛的药物,并给开了病假单。当天晚上,服用了止痛药物后,疼痛并没有缓解,反而加重,医院就诊,一做超声,腹腔内有大量的出血,急诊手术。术中看到腹腔内有大约ml的血液,输血ml。如果医生做一个尿妊娠试验虽然手术不可避免,但这ml血液可以不失去,ml血液可以不输。
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一个早孕试纸的使用是多么的重要。因为确实有些患者会隐瞒病史,对任何可疑的情况都应该做个尿妊娠试验。
怀疑与怀孕相关的疾病,并非是医生对患者的羞辱,实在是因为一旦误诊,不是你可能拥有一个新生命这样喜悦的事情而是可能自己的生命陨落这样悲伤的事情。
作为未成年孩子的家长,要学会做一个智慧的家长。要教会孩子保护自己,教会孩子避孕知识,也要成为孩子的保护伞,当孩子受到伤害时,能成为孩子避风港,更能在关键时刻给孩子最切实际的帮助。
自己的孩子未成年怀孕,确实是家长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但并非丢人的事情,殴打医生、威胁医生、医院才真的是自己侮辱了自己、颜面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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