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迅速,残冬过尽,早又新年。
从小到大已过三十七年,却从没有一年,如此惶惶不安。
2.9(腊月二十八)
这天是我三十七岁生日,之前已写过,得了一份厚礼。
前几年打算生小三时,也是思前想后犹豫不决。缘起于见了小宝宝就走不动路,再生一个,顶多再吃上几年苦吧,这么多年我最擅长的就是吃苦了。反方观点是,要耽误俩孩子的陪伴,高龄生产不仅精力有限,还要承担风险等等。所以左右摇摆,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几年过去了,今年秋天乔治上了一年级,闺女是六年级,这将是自乔治上幼儿园后又一种新生活的开始,该是怎样的清平世界美好生活,我等了这些年,徜若再生一个,一切归零,又是七年,人生又有几个七年。
况且,上月因为发烧,吃了七八种药:感冒灵,阿比多尔,阿莫西林,氨氛黄那敏,瑞之清,感冒胶囊,消炎利胆片,还有没记住的。也就打定了不要的主意,药流创伤小,又发现的早,医院计划生育科给开药,便约了第二天最早的号。
2.10(腊月二十九)
医院,医院都记不清了,医院还是紧张,刚坐下,医生问我是做什么的,我怕是听错了,心想医生怎么不问病情倒先问起职业来了,又重复了一遍医生的问题,确认是问我做什么的,我说做外贸的,医生和医助一下子乐了,说:我是问你来做什么的,顿觉芒刺在背,热汗直流。
说明来意,把我吃的药写好纸条给医生看,那医生本来态度也不甚好,大声说:就你什么药都不吃,我都不能保证你生个健康的孩子,况且你还吃了这么多种,谁能说的准?
那就开药吧,医生说了药流的失败率是80%,风险等云云,我也没怎么听进去,就等着她开单子去做检查。
上午的检查都没甚重要,hcg,血常规什么的。阴超下午两点半做完,医生说是宫外孕,还找了两个专家会诊。大过年的也没法收住院,让我年初二再去。第一次检查结果
自此每天心里像堵了一颗定时炸弹,年过的也十分凑合。不管怎样都没法完全开心起来。曹先生低头做家务,什么也不让我干,我和孩子们一样,看电视,嗑瓜子,做好饭就吃。他是那种十追求完美的人,心里有一点事就会皱紧眉头,我也不知该怎样劝他。晚上陪着我睡着,早起问我睡的好吗,隔几小时问下有没有事。
2.11(年初一)
上午11点多,来家里拜年的朋友刚走就开始出血,因为是出的极少,约了下午两点半的号但是没去,午睡醒来发现又有一点出血,怕晚上会大出血,下午四点,带医院。
医院里空空如也,大部分诊室都已关门,辗转多个科室,才知道要先去住院部的妇科三开一个妇科急诊,然后去做彩超。结果走的急,忘了问是几楼做彩超,前次是在三楼,去了三楼门口赫然大字写着过年期间去二楼,二楼护士说去急诊,找到地方先憋尿,找热水炉,买凉水。
快6:00的时候,楼上的灯几乎都灭了,只有一楼急诊各科室有人来往,喝完水去扔纸杯的时候,有位妈妈在给孩子打开塞露,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声划过大厅,竟然想去帮忙,甚至有点羡慕这个孩子,可以在疼的时候大声哭出来。
有个推着轮椅小跑着去接病号的,也有着急退款忘记密码的,也有等着拿药的,输液大厅的人还不少,像我这样,徘徊在未知中的人,不知有没有。
好不容易做完,回去病房看结果时,病房大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打了电话敲了门都无果,只得坐在椅子上等。
我和曹先生不说一句话,一股悲凉劲儿让我们不知说什么好。才意识到,自从查出宫外孕,我们俩很久没开过玩笑了。给孩子们打电话说了快回去了,好在他们俩只要能看电视,就打不起来。
我说咱走吧,他说等到6:30吧。眼看快6:30,又一次拨通电话,医生护士不知从哪里一齐冒出来。医生把着门看了单子,说让明天再来验血。在门外等着,医生去开验血单,明天来了直接做。
医生刚进去,电梯里走出来一家三口,小两口二十来岁,婆婆和男人一起架着姑娘走出来,说是郯城来的,肚子疼的受不了,医院说是宫外孕,32天,怕误诊,又连夜赶来,医生进去填单子的空,姑娘坐下,婆婆给往下摘睫毛上的睫毛膏,小俩口在讨论什么时候做的核酸,(不做核酸不能住院),好像也没当回事。
拿到卡下去打发票时发现那医生开了没给保存,没有未交费项目,只能明天再说。
当天晚上给我妈打了一个小时的视频,怕在住院期间她打过来不好解释,东家长西家短扯到晚上十点多,打一次视频能撑几天不用联系。
2.13(年初二)
6:30医院,验血报告是11:30和12:00出结果,抽完就回家了。
到家发了面,给他们烙了一筐饼,馒头快吃没了。又压了够两顿吃的面条,顺便教给曹先生怎么使用面条机。匆匆吃过午饭,11:30去拿结果,hcg多,医生说基本确诊,转了住院的医生,新医生也姓孙,却说hcg翻倍可以,不能完全确诊,之前有一个和我情况类似的,过了两天宫内又见孕囊,让再做一个阴超看看。并且告诉我说,如果确诊,就要切除一侧卵巢。
彩超室门口人很少,我们俩不停的拿起手机又放下,当我查完切除卵巢的后遗症,包括提前衰老,激素分泌紊乱什么的,就像被打入无底深渊,沮丧的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倘若不是曹先生在身旁陪伴,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大哭一场。
从不到12点,一直等到下午2:30才做上。做完飞跑拿给医生看,还是不能完全确诊,但增加了宫内的可能,说报告上也写的那是共黄体囊肿,让三天后再去。
第三次检查结果
就这样,提着住院用的东西像难民一样,医院。但只要不确诊,宫内的希望就大一点,虽然不排除宫外,但心情好像稍微好一点,晚饭也吃了很多。
这几天把曹先生忙坏了,又替我担着心,晚上说嗓子疼,有点上火了。
下午和秀说了准备去住院,她让晚上把孩子放她家,医院陪我,眼泪就总也忍不住,拿出生日那天她送我的手账本看了又看,为这沉甸甸的友谊,又为一切未知的病情。我又不敢在曹先生面前流泪,不是不示弱,是怕他看了心里难受。
每次带着这次可医院时,心里总会有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任人宰割的悲凉。
2.14-2.17(年初三-年初六)
小说里常说,有话便长,无话便短,在家等着复诊的日子无非饥餐渴饮,看书嗑瓜子,也能听见几句玩笑话了,每平安的度过一天,就是向好的结果又迈近一步。
原本约了初六的号,结果前几天没什么事,两天就不出血了,自己判断或许着床出血,就打算再多等两天去复诊,正好初八坐诊的医生知道我的病情,就在家等初八。
初五去公园逛了一圈,春天来了,真好啊。初六又缠着曹先生带我们去了一趟麦德龙,中午和闺女一起边看电视剧《山海情》边包饺子,白菜豆腐馅是她的最爱。晚上洗刷时她跟我说,同学约她一起去看电影,她问也没问就给拒绝了,说我还得住院,医院,如果陪她一起,和同学的妈妈再说不上什么话尴尬。
我听了之后觉得,虽然她常和弟弟打架,但已是十分懂事了,我的事没跟她说,只说生病了,可能要住院什么的。最近赶作业也挺不容易,医院时,乔治在客厅看电视她基本写不下去,装装样子写一点就和弟弟一起看了,因为鞭长莫及,再加上也无心顾及,也就没管。虽然不想每年都把作业留到开学前夜,但这次也是确实没法了。
最后,说说我心里的话吧。
这件烂糟事没跟双方父母和任何亲戚说起,只跟要好的几个姐妹说过,这几天也都是算着日子关心我,心里温暖极了,在这里一并谢过,等完结了这事,再一一当面道谢。
倘若是宫内,最好的情况,真要谢天谢地了。
倘若宫外,只要有药物治疗,成功率再低我也要试一下,哪怕失败了再切掉卵巢我都情愿。说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没做好,一想到这将是一个不完整的身体我就能感到切实的疼痛,可能永远都没法接受。
之前读到那句:不曾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矣谈人生。那么,我现在可以谈人生了吧?其实在失去爸爸的那天,我早已可以谈人生,但那种痛与现在又不同。何况,即使能谈人生又怎样?
医院回来的那几天,看书根本看不进去,觉得始终有个问题,在脑子里转,我要打开手机上网查一下。要么就看电视,有时候也走神。
可能是心里始终有个靠山,医生说要切掉卵巢之前的那几天,我一直比较乐观,觉得不论怎样,总会有办法,也劝曹先生说现在医术这么发达,没什么大事。他这几天一直愁眉不展,只要我的事情一天没解决,他就一天开心不起来。所以我的乐观,多数是源自他替我挡过大部分的压力吧。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平安度过一天,我的心就放松一度,今天几乎没有想起这件事了。
anyway,后天就要复诊了,不管好的坏的结局,我只给自己定两个字:别怂。
勤勤厚厚余生有限莫负好时光